到鼓浪屿看老房子
 

到鼓浪屿的海滩、菽庄花园虽好，可是我觉得最有意味的还是在岛屿的另一侧，掩映在古木绿荫中的那些老房子。

我们是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境况下，贸闯到它们中间去的。刚开始，我们只是偶然在福建路上发现了一幢空楼。这是福建路46号。我们惊诧于在这寸土寸金的岛上，竟然会有整整一幢楼空着！

楼空着，破着，毫无遮掩地站着！只有高高的台阶，在诉说着昔日的繁华和气派。院子也荒芜了，只有一树在开着艳艳的花，人说是圣诞红。最引人注目的是门口那一棵缠绵在墙上的榕树，墙壁开裂，可树依然繁荣。真想走进去看看，可是发现门上有锁。细细的一根铁链，锁住了岁月，也锁住了沧桑……

正看着，发现有个老者在打量我们，搭话，一拍即合，于是我们就有了一个地道的鼓浪屿向导。他带我们去了46号对门的院门，这是国民党军官陈国辉的屋子，进门，是一个假山，他说原来是陈某的坟墓，现在长着一棵不大的木瓜……

想看看正屋，可不能，现已经成了一个海产品加工场……

再走，又发现一个“海天堂构”，这是一个宏大的组合，黄老伯说这是清代一个大官员的大院，由五座楼屋构成。正屋是大老婆所居，其他均为偏房，出入也各有其道。老伯竟是在其中的一座出生，到了文革才搬了出来，他的母亲就死在这楼里。现在我们都只能从铁栅栏里看着这些空空如也的豪华楼屋了，台阶上落叶纷飞……

于是我们绕着这个建筑走了一圈，我们的思绪却没了个尽头……

老者又邀我们去他的家里。这也是一座破落的楼屋，老人住一楼，黑暗，杂乱，贵族式的外部，贫民式的内容……

转过身，又走进一个破败的花园，在高大的楼屋右侧，是参天的古木。古木之中，是一座假山，假山之上，有一个结实的石头亭子。拾级而上，青苔，踩着落叶，亭边还有石栏，而另一个空中花园又在眼前了。可奇的是可见而不可及，要想去，必得先下，穿过一个假山，再又往上，简直是一个迷宫！各式各样的树在身边伸展着，站在树木婆娑之中，摸着沉重的石栏，真不知身在何年何处了！

不知不觉，时已过午了，于是邀黄老伯一起吃中饭。一只蟹，一条三刀鱼，一碟海蜇皮，一盆海粉丝，一瓶啤酒……相遇是缘……

下午，原本想绕岛一周，没想老伯带我们走进了历史，那是1848年前后，台湾沦陷，各国领事馆进入厦门，掩映在这么一片山林中的十六幢风格各异的小楼，竟是当年各领事馆的所在。而如今，它们一律地空空！空得凄惶，空得美丽，空得叫人叫绝！有的门窗紧闭，有的粉墙洞开，只有门前阶下的草，一样的蔓生，还有阶前的树们，一棵接一棵，一棵压一棵，一直压上了人们的心头。实在看不过来了，空的，全是空的，对着茫茫的大海，听着朝夕的涛声，近一百五十年啊，该是多少个寂寞的日日夜夜！

真的没有想到寸地寸金的鼓浪屿会有这么多的空屋子！

偌大的空屋群，只有我们三个。冷寂的脚步声终于引来了看家的狗吠，叫得人毛骨悚然！

真是一个好处去啊，参天的树，奇异的树，似香柚的榴莲懒懒地挂着，意处还发现了杨桃树，竟还有几个杨桃挂在树上。见四下无人，我终于禁不住诱惑，捡了根树枝打了下来。可还是被摄像机逮了个正着。

哦，鼓浪屿的空屋子，可以此为题写一篇东西。有破败没落之空，豪华而不可攀之空，没有商机门前冷落而空，难忘旧情无可置名而空……

好山好林，好海好音，寸地寸金，可空地空屋连片，实在弄不懂世人之心，之意，之情了！

这些老房子绝对不同于我们现在说得最多的那些留有明清遗风的老房子，这些老房子年龄并不很大，至多也就八九十岁的样子，可它们豪华、气派、绮丽。就如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上海滩上的那些丽人，裹着豪气，透着洋气，又耀着彩气，显着骄气，可它们又都空了，荒了，老了，一坡连着一坡，一座连着一座，那个冬天的下午，我们就行进在空了，荒了，老了的房子之间，读着从斑驳的墙壁上，颓废的花窗间，倒塌的阳台下渗透出来的前尘往事……

据说，岛上这样的房子有207幢，其中有40幢急需抢救，现在好了，听说一些目光远大的房地产开发商终于发现了这些房子的价值和巨大商机，已经介入修缮保护，在保留它们原有的风貌基础上，赋予了它们新的功能和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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